凋色

瑞金学园PA   @瑞金暑假作业本 

*有些人表面上在聚众看电影

----“这算哪门子的冷血动物啊。”

 

教语文的雷老师被宠物狗不轻不重啃了一口，打了疫苗后在医院观察病情，下午两节课就没人上了，高二（B）班喜提法制荒地称号。

 

这两节本来是语文每周考试的时间，雷老师请假的消息传来时，着急忙慌背诗句记名言的众学生解除了警报击掌相庆，失宠的参考书像从天上掉下的鲤鱼一样乱飞。教室也从考前紧张沉闷的活死人陈列室，变成了闹腾的人类迷惑行为大赏。

 

众人纷纷把感激的眼光投向语文老师的三弟——雷狮。出于个人癖好，雷狮经常在他大哥的课上制造“令人着迷”的小惊喜小意外活跃课堂气氛。这次宠物狗咬人并非是他一手策划，尽管如此，他还是欣然接受了那些从考试梦魇中解脱的语文苦手学生感激的灼灼目光，高高兴兴揽下这个大锅，并收获免费啤酒人情券若干，可谓“劳苦功高”。

 

考前焦虑指数清零，兴奋之情像出笼鸽子越飞越高的人群把注意力集中在海盗头子身上时，金却没有随大流，很沮丧地收好中性笔和垫板，竟一时不知干什么好，掏出水杯想灌几口，但因为天气寒冷杯子里只有冰水，也就作罢。他倚在后面课桌的边沿，仰脸望见蒙尘的吊扇和顶灯上沾着的死虫。

 

论以往，喜讯传来，金一定是第一个蹦上课桌引爆气氛的人。但上个星期后他下定决心好好学习，缠着格瑞和他一起上自习共享笔记错题，认真钻研后打通经脉突飞猛进，昨晚更是放弃了游戏的深夜签到礼包，10点就上床睡觉，只等这次周测大显身手。

 

没想到考上进士后皇帝驾崩，老师请假周测取消，他纵有万丈豪情也无处使，只好故作深沉叹息生不逢时。

 

教导主任丹尼尔带着消息进教室门之前，金还在回忆格瑞给他的考试建议，这次写作文不要说太多废话超字数，也不要跑题。

 

都用不上了。金壮志未酬，胸有不平之气，在旁人交头接耳时他偏头看向左后方座位上的格瑞，表情要多凄苦有多凄苦。

 

金也不指望格瑞会安慰他。金习惯和格瑞呆在一起的一大原因，是格瑞总会认真倾听，不管他俩意见相同还是相悖。

 

把烦恼分享给他人是很冒险的。敌对者会偷笑，路人则把它当作笑料，亲熟的人也不一定能雪中送炭，有时还得反过来安慰别人。鼓起勇气拿出真心，往往得灰溜溜藏回去。

 

和格瑞聊天很幸福。他有时不答话，但总在专心听。比起安慰，他说的更多的是尖刻的建议，寥寥几字点破迷津，金有时笑嘻嘻地耍赖皮不认账，有时摆出深刻反省错误、听从组织安排的样子，极为好笑。格瑞不笑，但表情会缓和很多。

 

最温柔的人却常常被误解为冷漠。金一想就来气。

 

再一步讲，分享快乐容易，共担忧愁却难。金不想给发小增加情绪负担，况且他本身也不是特别在乎“复习了很久却没机会展现”这件事，回头看格瑞时摆出凄苦的滑稽表情，更多的是自嘲，笑一笑就过去了。鸡毛蒜皮的小事，谁会在乎？不如给自己，也给关心的人找点乐子。

 

他俩之间隔着几排人，格瑞课桌上又总是整整齐齐堆着很多书，金在自己座位上有时连格瑞的头发尖也看不到。只是趁着混乱，中间的人墙四散开来，金才有机会瞅一眼。

 

看不到书堆后的格瑞本人的话，看到书堆最上面的书名也好，金就能判断出格瑞刚刚在做什么，是摘抄还是预习。

 

配发给每个学生的平凡物件，因为有格瑞的使用痕迹而变得特别。

 

从草稿纸能窥见格瑞生活的一角。并不是指他会在上面抄写中意的诗句——文艺而多愁善感的格瑞顶多在梦里出现，并因为过于好笑而早早醒来——大多是数学演算或是受力分析。手画的滑轮、小车线条干净凌厉，严谨得堪称可爱。据本人说是图画得准确，题才做得好。

 

即使是琐碎小事，格瑞也总抱着一股认真劲儿。无论是他自己的，还是发小的。

 

金回头想看格瑞拿了什么书，准备用空闲的语文课做什么。金深知格瑞不会做多余的事，在旁人庆祝时他会迅速调整状态，埋头进行下一项任务。

 

当一个人既努力又自律，按自己的步调做最适合的事，那他在任何领域都会发光，学习更不例外。

 

意外的是，金回头时对上了格瑞的眼神。

 

书堆变矮了。金立刻想起书堆过高影响视线，在教室里小测时格瑞都会把参考书挪开一点。

 

意外惊喜。虽然很开心，金还是努力做出失意沮丧的凄苦表情，指指雷狮——欣欣然背上“暗算雷老师致使考试取消”的罪名——双手比出心型，又“啪喀”掰开，示意心碎。

 

翻白眼也好，假装无视他也好，只要格瑞看见了他的深情表演，金就满足了。他若是在位上老老实实不吵不闹，反倒会让格瑞担心——如果有担心的话，金这样想——“深情表演”也传达着“我很好”的绿色安全信号。

 

格瑞见惯了金眼泪汪汪的求安慰，也知道金一脸凄苦只是为了逗他玩。

 

但想起一个星期以来，每天晚上金坐在书桌对面问问题、咬着舌尖整理知识脉络的情景，格瑞敛眸，微不可见地叹气，在金的注视下抬起右手，做出捋毛顺毛的动作。

 

金一开始以为格瑞在打手势让他安静，察觉对方正百年不遇地给自己顺毛时，比着心碎姿势的双手垂下，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

 

格瑞见金目光忽然呆滞，不明就里，便用眼神暗示金看讲台。

 

丹尼尔宣布消息后没走，还站在讲台上，笑眯眯地盯着喧嚷的学生。安迷修和疑似训练犬类谋杀语文老师的雷狮结束了一段毫无营养的鸡同鸭讲后，终于发现教务主任的险恶用心，动用职权让大伙安静下来。

 

他果然有话要讲。这两节课不上自习，语文老师安排看一部电影，题材自选，但最好与语文有关。

 

在繁忙的学习间隙里，能在教室看场电影是极稀有的调剂。众人感激涕零后表示坚决遵循旨意——虽然紧急民意调研里一部近期上映的喜剧悬疑片的票数高居榜首，吊打了各路冷门文艺片。丹尼尔形式上提出抗议，并重申“与语文有关”的要求，但因为他之前恶意拖延缩短观影时间，学生不便顶撞就打哈哈糊弄过去。年轻教师，乐得与学生闹，就任着他们来了。

 

 

 

 

格瑞座位离音响近，电影放映时学不了习，他干脆清理好桌面，盯着多媒体投屏缓缓落下等电影开始。

 

教室里学生不多，排位方式也同寻常教室不同，是四人一组面对面坐。格瑞在窗户和黑板夹角坐，黑板朝东他和课桌朝北，虽然离投屏很近，但角度斜，并不是最佳观影点。

 

允许自由换位，而偏有人放着观看体验最好的中央过道不去。

 

金举着凳子喊着借过借过，挤到教室西南角。格瑞没有回头看他，身边有个空位早早腾出，金很开心地搬板凳坐下。

 

“你会来”、“我知道你会留空位”，早就是不言自明的默契了。

 

电影播放前有两分钟广告，等候时间又成了班内妖魔鬼怪各显神通的迷你秀场。托腮看新款可乐广告的雷狮被帕洛斯打了一下，转头找不到嫌犯，姑且把目标锁定在正和安莉洁尬聊的安迷修身上，随手摸来埃米崭新的草稿纸，搓成团扔了过去。

 

举世瞩目的孩子气封神之战一触即发。格瑞默默把书摞回高过头发尖的程度，低头却见金挤在一边，聚精会神研究他的演算纸。

    

“格瑞你这些打草纸能送给我吗？”

 

“干嘛。”要废纸做什么？叠飞机？

 

“我不缺草稿纸啦~只是这上面有格瑞列的式子和受力分析图，我想看看。”

 

“笔记本上的更清楚。”

 

“整理过的笔记随时都可以看——反正格瑞你肯定会借给我——写在草稿纸上会更随意，更……怎么说呢……更有格瑞的风格?”

 

一个纸团越过书堆，砸到了金发男孩的头。格瑞接下纸团，朝混乱始作俑者帕洛斯显眼的脑壳丢过去。

 

“随你吧。”他想了想，补充道：“不要传给别人。”

 

“我怎么舍得——不是，我才不会给别人呢。”

 

电影开始了。

 

 

 

坐在墙角座位看电影视角很别扭。格瑞靠在桌子外侧面朝投屏还好些，坐在一边的金被他的背影和高耸的书堆挡住，连开头小金龙都看不见。

 

在格瑞想出两全的办法前，金挪挪凳子凑得更近，伸长脖子仍无果后把下巴搁在格瑞右肩，从背后像考拉一样抱了上来。

 

格瑞能看清→和格瑞挨得近就能看清  逻辑上基本正确。

 

“啊，男主角换了，我记得紫堂家主是客串嘉宾来着……哎哎哎，有了有了看到了看到了，用蝴蝶结扎腰带那个一定是他！”

 

看来金挪到这儿视野畅通了。格瑞不必费心了，虽然挂在脖子上的手臂有点勒人。金穿着冬季保暖厚袍，格瑞感觉不到金胳膊上的温度，但一定是热乎乎的。

 

他偏身想让树袋熊发小松手，而金正恰好放开了他，半站起来朝北面挥手。

 

格瑞沿着金的视线看到了紫堂幻，他正因为父亲上电视了参演电影而腼腆笑着。紫发少年眼神与格瑞不期而遇后瞳孔一缩，在金原本的座位和金现在的位置之间看来看去，知道金绕远路去墙脚陪格瑞的小心思后识趣地闭上了嘴。

 

金坐回来，理所当然似的回归树袋熊的身份趴在格瑞背上，并从后面环住格瑞的腰。

 

这毕竟不是能名正言顺搂人的摩托车后座。格瑞扒开发小的爪子，但默许他揽着自己的右臂。

 

开篇登场的男二穿着金色皮草迈着人模狗样的步伐，放在现实中大概会被人类学家当作珍贵素材，研究豪迈和庸俗两种特性是如何通过鬼斧神工的穿搭体现在同一人身上。

 

金看着男二惊世骇俗的脚法，吃吃笑个不停。格瑞感觉右肩上放了个按摩仪，真皮的，插上电源振动时还有真人语音，右耳除了笑声啥也听不到了。

 

“心情好了？”他问道。

 

费尽心血却功亏一篑，总不那么愉快。

 

“心情什么时候差过？啊，格瑞你是说考试的事儿？那不算啥，下周努力就好啦。我这真金早晚要发光的！”

 

“傻瓜。”少年元气满满，但格瑞并没有因此放下心来。

 

“而且格瑞你怎么知道我会过来？还给我留了空位。”

 

“我不腾空，你就不来了吗。”银发少年挑眉。

 

“那倒也是。”金拱了拱，蹭上格瑞冰凉的脸颊。

 

冬季供暖是标配，但神近耀坚持把课桌挪到第九排，压坏了电线教室也就停暖了。在雷狮放任自流的管理策略下，一天不搞事浑身难受的帕洛斯极力劝服神近耀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让这栋楼其他八个班也停暖，凑齐他的天命数字九。佩利获得了比把过马路老爷爷扶回去更高大上的乐趣，在隔壁班和神近耀一起摩拳擦掌时，被丹尼尔当场拘留遣返本班教室，其他班的温室植物也得以幸存。

 

（由于各种人力物力不可抗力而）停暖的九天里，学霸校霸萌妹腹黑神棍中二病云集的高二（B）班又双叒叕成了凹凸学园的焦点。作为独此一家因为教室很冷而穿棉服上下学的班级，在那些教室供暖充足而穿着轻薄春秋装的学生之间极为扎眼。

 

在众人惊异的眼光中装逼耍帅的日子极度快乐，但金更想念有暖气的日子。

 

比如现在。

 

格瑞脸部的柔软度和冰山酷哥气场形成奇妙的反差，金想多蹭一会但被推开。他也不泄气，捏了捏银发少年的掌心。

 

“格瑞你的手还是这么凉啊。”

 

冷暖的感知源于身体与外界的温差。体温稍高于环境便觉凉爽，同样，手部温度常年偏低，也就更能适应寒冷的外界，被刻意烘暖的话反而不适。

 

没有力量阻止冬季来临，那就成为冬本身吧。

 

/本来是这么想的。/

 

“没事。”像是被喜剧片传染了，格瑞笑笑：“毕竟我是冷血动物。”

 

冷血动物又称变温动物，天冷我就冷，天热我就热。

 

“瞎说，格瑞才不是冷血蜥蜴。”金拍拍胸口鼻子敲得老高：“我可是伯乐，能得到我认可的人不多，但都倍棒！”

 

“是吗。上次校园寻宝大赛，帕洛斯骗你的钱还了吗。”

 

金被揭短，乖了许多：“没有……我那是没看比赛规则，不知道两人合作后还可以拆伙单飞……”

 

他又想起了什么，抓着胳膊把对方拉得转过头来：“那也怪格瑞，你要是答应陪我去的话，我们瑞金小队一定能把大奖从嘉德罗斯那里抢过来！那可是超能研究所最好的全息投影仪！”

 

“因为你把我的化学笔记弄丢了。”那次休假全搭在重新整理错题上了。

 

“对不起格瑞，我不是故意的……你也知道我看字多的东西容易睡着，睡醒之后就没了……”

 

“不对傻瓜有过高要求。”格瑞耸耸肩。

 

翻译过来就是“不要愧疚”的意思。

 

金自带翻译插件，心知肚明，但还要在发小面前做作一下：“格瑞你怎么能这么看不起我！最后还是帮你找到了嘛~好像是掉在地上被佩利捡了起来，又落到雷狮手里，我和紫堂偷偷摸摸去拿，被他追杀了好久。”

 

“你不小心把他哥的信用卡拿出来了。”

 

雷狮的酒水消费基本依赖于他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个人财产管理。格瑞去办公室找丹尼尔答疑时，从对桌品红酒说醉话的语文老师那儿得知的。顺便“不经意”看到了金上一次的作文，他和自己故事的最新更新。金总是不好意思给他看。

 

金摊手：“……谁知道呢，我拿了就跑。学习和体育双修的人真可怕，他居然带大锤进校园，还是夜光的！姐夫——哦不，丹尼尔老师真的不管管吗……不过还好格瑞及时来了……”

 

“那是巧了。”

 

“格瑞你还别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我，登格鲁的希~望之星，天~选之人！只要遇到危险，就会有人奋不顾身过来救我，那就是我身边这位帅哥，”金拍拍格瑞，“我最好的朋——”

 

“闭嘴。”

 

格瑞见状不对，截胡了金的慷慨陈词，重申了观影时要安静的文明礼仪。

 

“明明格瑞也说了很多，怎么就变成我的不是了……”金发少年满脸黑人问号，倒也噤了声。

 

无辜蒙冤是真的，犯错了也是真的。

    

 

 

格瑞的座位背靠窗户面对书山，左手边是多媒体投屏，窝在本就人烟稀少的教室西南角，别人从教室门口甚至看不到这儿有人。

 

此时人群大多聚集在中央过道，观影角度好的同时也能抱团取暖。而西南角空空荡荡，体感温度比室温要低。

 

金搬板凳跑来时机太早，格瑞还需要和同桌商量着腾一个空位。等电影正式开始时，坐在格瑞右手边的金偶然回头看看，后面人都跑光了，空荡得能打羽毛球。

 

有点萧条，但两个人挨在一块，倒也不冷，隐隐约约有质朴的亲近感。

 

格瑞曾许下心愿。“不顾一切，一个人活下去”这件事可笑又可悲，不能再次发生。

 

而实际上格瑞对此没有过多要求。拿现在打比方，金跑过来和他一起看电影，没问题；假设金没坐过来，格瑞独自在这儿看电影，他的心情也不会有波动。

 

纵然有诗篇歌颂生活的魅力，日日在生活的沼泽里跋涉的人都知道，迷人魅力确实存在，名为“凉薄”的淤泥也俯拾皆是。

 

有人作伴，独自一人，两种情形格瑞都从容接受。

 

距离儿时的变故已有五六年。对生活的感触一日日增多，对自我的剖析一点点加深。格瑞本人也终于摸到了他愿望的本质。

 

仅仅是害怕孤单的话，他就会和别人一同挤在中央过道。虽然经常出现海盗对战骑士的混乱戏码，但总不至于孤单。

 

格瑞并不因自己离群而自傲。他和他们只是有着不同的生活方式。有白天觅食的动物，也同时存在昼伏夜出的生灵。仅此而已。当然了，彼此之间也不是泾渭分明，可以一同度过美好时光，也可以退回到自己的世界。任何人都有选择的权利。

 

“不想独自活下去”的终极解决办法，不是潜入不适应的群体，而是找到值得的人。

 

值得的人是珍稀物种，遇上一个就够了。

 

 

 

在异国他乡追查案情的主角小队遇挫而夜宿街头，三个壮实的街头恶痞过来勒索保护费，不料被反杀，身上敞亮时髦的风衣也被男主顺走。

 

格瑞笑点极高，见此景也觉幽默，在笑之前留了个心眼，把头往左偏了偏，毕竟趴在他右肩上的金嗓门挺大。

 

等了一阵，却等到了肚子咕咕叫的声音。

 

“还好中午把姐姐多做的三明治带来了。格瑞你要吃吗？”

 

银发少年斜眼看他，翻译成国标语是“你觉得呢？”

 

金撇撇嘴：“真的很好吃，格瑞你不要眼馋啊——好像你确实没和我抢东西吃过……”

 

谁会和你抢啊。吃得多饿得快，个子也没窜起来。

 

金没急着回座位，挪开妨碍行动的板凳后又挪回原处，说那是自己的专座不要让别人占了。半蹲着在课桌上鼓捣很久，格瑞不知他在磨蹭什么，转头却见金一张张捋齐他用过的草稿纸，要带回去。

 

格瑞倒是没想到金对自己的草稿纸有这么深的执念。上面虽有详细计算过程，但没有题干，参考意义不大，比不上金借去的2.0版化学笔记——从雷狮那儿追回1.0版之后金要过去的。

 

金发少年抱着草纸，没过半分钟就两手空空地跑回来了。

 

“失算啦，三明治没热气了，教室里也没热水，这么冷的天吃凉的东西伤胃。亥。”

 

看上去莽莽撞撞，金其实自理能力很强，不挑食但很讲究。

 

金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格瑞看一眼挂钟：“还有十五分钟到饭点。忍忍吧，很快就结束了。”

 

之前耽误时间太多，电影放不到结局了。

 

“格瑞很想快点结束吗？”

 

“凡事都有期限。”格瑞目光不离投屏。

 

他和金都不是懵懂的小孩了，这点道理两人心知肚明。

 

/我个人是不想结束的。/

/从字眼里读出你其实不想结束，我已经很满足了。/

 

格瑞见对方接受现实陷入沉默，又道：“陪你看电影耽误了我这么多时间还不讨好，我也是没办法。”

 

少年又气又笑，顶嘴道：“这哪是‘耽误’，明明格瑞你自己也想看，怎么又是我不对了今天第几次了？”说着说着又恍然大悟，挠挠脸继续道：“……剩下的时间我会开开心心看到最后的。格瑞你说话太隐晦啦。”

 

格瑞只是不答。

 

 

 

 

去食堂要走一段坡道。金一向不愿安分走平地，踩着细条路缘石，躲过低矮的树被和消防栓，竟也稳稳当当。冬季白昼时间短，到晚餐饭点时天已经黑透了。路缘石围着的草坪绿化早就枯死了，干草踩上去很软，摔倒了也疼不着。但金的运动神经极好，这层保护用不着。

 

“格瑞你什么时候用化学笔记？我好尽早还给你。”金发少年枕着胳膊在路缘石上倒着走，不注意路况反而看天：

 

“这是我弄丢之后格瑞重做的笔记本吧？有图有配字，真的好详细，粗线标出来的也都是我恰好不会的东西，看来我也得学着弄一个。”

 

刚刚说到“期限”的话题，金不由得想起格瑞借给自己的2.0版笔记，也就牵出了这个话题。

 

他私心里并不想还。

 

虽然白女票别人的学习成果总有点不地道，但看到格瑞流利的字迹和手画的三颈烧瓶，再艰深的知识也变得赏心悦目。

 

每一页他都翻过，内容太多只好粗略浏览，等来日一点点抠。合上最后一面，金也悄悄按灭了那点微小的期望。

 

格瑞不可能在借给他的笔记里夹带杂物。小诗、干花、便签，都不会有。格瑞不做多余的事，这一点金比任何人都理解。

 

他并不失落。毕竟有更让人心情愉快的东西。

 

和滑板、钥匙坠等礼物不同，一个人亲手书写的本子，凝结了几个小时甚至几天的专注，一笔一划都是精挑细选，都是用心至极，都是书写者灵魂的剪影。

 

一封短短的书信也能回味好久，看力透纸背的墨痕，看一字一句里欲语还休的情感沉淀。满满一本的格瑞的字迹（还有配图防止他犯困），几乎是天堂了。

 

可惜天堂有期限。

 

金想着如果能拖到明天再还，今晚就回家给每一页拍照，留作永久纪念。

 

“不用还了。”格瑞绕过路缘石旁歪斜的自行车，重新回到金的旁边。

 

“哎？”金有点惊讶，但脚步仍然稳当。

 

“哦对，你之前那本被我偷回来了，格瑞你就有两本化学笔记……那这一本就送给我了？”

 

格瑞点头，耳尖有点红。

 

意外惊喜。金就着倒着走的姿势，跳起来用自己的方式庆祝一番。几秒后又想到了什么似的，有点丧气。

 

“格瑞你重写笔记时原来那本还没找回来，所以你不是重抄一遍，这两本笔记内容不一样是吗？”

 

银发少年有一瞬间的局促，又立刻恢复到淡漠神态：“嗯。”

 

金捕捉到发小的微表情，但他忙着沮丧别的事就没在意。

 

“两本笔记不一样，是说格瑞在写的时候有了新的思考新的发现吧。我还是割爱吧，既然不是一模一样的，把我这本还给格瑞，对格瑞更有好处。”

 

灵感总是稍纵即逝，哲学家撰写著作要保留所有原稿，做笔记也是一样。

 

虽然希望落空很不甘心，但金决意要做正确的事。

 

银发少年眯眯眼，走上前抓住金的离他近的那只手。

 

“逻辑是对的，但你好像误会了什么。”

 

“你那本是我写给你的。当然内容不一样。”

 

/原本不想告诉你的。/

 

金一脚踩空，要从路缘石歪下来时被格瑞及时拉住。

 

他拍拍脸：“今天几号？格瑞你不要告诉我今天我过生日。”

 

银发少年见对方站稳就松了手。“不是。上个月刚过完。”

 

/并不是因为有特殊节日才送给你的。只是心血来潮的礼物。/

 

这算哪门子冷血动物啊。金忽然眼泪汪汪，一跳抱住了对方。

 

算上厚衣服的重量，金还是比以前轻了。格瑞心想。

 

END 

 

我们至今仍未知晓雷王星太子的真名

含第二季迷宫战剧情的学园PA魔改

空间位置真难写  看不懂是我的错

尝试写瑞金斗嘴

坡道上的路人：咱啥也不知道，啥也没看见

 

没头没尾的学校日常

无意识互撩的小男孩们真好

格瑞知道金掉秤了是因为经常抱

手写真的超浪漫（个人品味）    是真的用心

标题是废话 因为瑞金两人都淡化了困难，为彼此着想只讲出最轻松的部分（毕竟写一本书还是挺累的）